專訪長庚大學護理學系  蔡芸芳特聘教授

撰稿者：長庚大學護理學系陳綱華副教授

蔡芸芳特聘教授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護理學系，曾在台大醫院精神科急性病房工作，後來出國進修，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取得碩士和博士學位；回台曾任輔仁大學副教授、慈濟大學護理學系系主任兼所長、長庚大學護理學系系主任，現任長庚大學受試者保護辦公室主任。從如何踏上護理專業之路、擔任國際期刊副主編，到入主國際護理研究2023年名人堂(International Nurse Researcher Hall of Fame)，有幸與蔡特聘教授進行訪談，一探這連串的專業發展以及在國際發光發熱的歷程。

護理之路的使命

芸芳老師的父母親都是教育界的前輩，很早讓她體認習得一技之長的重要性，同時在父母指引下，也認知「護理」是一個可以照顧別人，也對家人及自己有幫助的專業，促使填寫大學志願時，便以台大護理學系為前三志願。進入大學後，也非一路順遂，因過敏體質導致其在解剖學實驗室出現雙眼紅腫、身體不適，加上補考經驗，曾一度懷疑自己的抉擇是否正確；直到大四精神科實習，才領受更多護理的樂趣與價值，加上老師的推薦，畢業後便留在台大醫院，從事精神科護理工作，成為護理之路的啟航點。

於1995年3月1日開始施行全民健康保險，在此之前，許多精神科病人的家屬奔走於各醫療體系，或是為籌措醫療費用傷神，無外乎是希望病人得到較好的社會福利與醫療照顧。當年  芸芳老師觀察到家屬種種辛勞，體悟精神疾病的照顧無法像高血壓、糖尿病，遵循醫療處置及照護即可控制良好，加上民眾對精神疾病的污名化，以致病人離院之後不容易為社會接受。「這些經驗與觀察，讓我體會到，社會上有一群人是相對弱勢的，他們需要比較多的關懷及協助，才有辦法得到良好的醫療照顧」。也就是這段工作經歷，開啟了人生下一個旅程，出國進修以及對弱勢族群的關注。

「早期許多人在討論AI會不會取代護理專業人員，我始終相信，AI是沒有辦法取代護理師的，因為護理有個別性、有溫度，這對病人來講太重要了。若是護理專業要持續被重視，不被取代，我們需要去精進自己，要跟得上這個時代的腳步」。「不容諱言，COVID-19對整個醫療界產生非常大的衝擊，國外有很多醫療人員因為突然間面對這麼多的死亡，以及很多的醫療抉擇，對他們來講不僅是一個很大的衝擊，甚至出現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至今也沒有復原的很好，這點或許在臺灣沒有這麼明顯感受到。」近年臺灣護理市場極需人才投入職場，但在高風險環境下供需失衡，遇到少子化的窘境，家長不願意讓孩子到危險的地方工作；當此之時，醫療體系面臨嚴重護士荒，政府或各個醫院想盡許多辦法，包含加薪等，以期慰留人力，芸芳老師認為，護理要走向光明的前景，留住護理師的心，才是大家努力的方向，安住護理人心，間接才能安助家長的心。「社會一直在變，護理工作的確有它的挑戰性跟辛苦面，怎麼讓大家從中找到成就感，而不是單單把護理當成是一個工作，還需要做更多的調整跟努力。」

擔任護理學系主任期間，面對全是女性的環境，芸芳老師深知每位同仁都肩負社會壓力以及家庭責任；秉持護理同理、關懷的核心價值，希望每位教師皆能適性發揮所長，「老師喜歡做研究就做好研究，喜歡教學就好好教學，對我來講，只要能夠把學生照顧好，然後讓自己的生涯發展好、把家庭照顧好，就是很棒的一件事。每年系上都有老師獲得校級教學獎及輔導獎，讓每個人依照他自己的步調，去做他有興趣的事情，我覺得那是很重要的。」在其一套「安住人心」的領導哲學裡，使長庚大學護理學系在2017年Center for World University護理排名名列世界第8，上海軟科世界大學護理學術排名2018-2023連續五年蟬聯全球前50名。

培育護理專業人才、捍衛民眾健康

把學生教好，不只是要學生學會思考，同時也要有機會實作，「我覺得那是很重要的，在教學過程裡，我會去問學生問題，然後引導他們思考，包含帶領他們找文獻，認識護理新知；對於學生的教育，我希望是一種啟發性的教學模式，他們在學校學習的過程中，我能夠好好陪伴他們，就像我在臨床，不管是看到病人或者是家屬，我們不可能去經歷他的疾病，也很難真正的感同身受，某個部分比較貼切的說法，應該是我會陪伴他們走過這段路；包括對於系上老師或者是同學，或者是個案，我都是秉持這樣的做法。」芸芳老師表示，面對眾多學生，要充分掌握與學生相處的時間，包含課前指引、課堂有效溝通，以及課後問題釐清，每個步驟都重要，更要讓學生了解老師始終陪伴在其左右，會適時地伸出援手，「研究所學生的學習過程是很辛苦的，除了要工作和照顧家庭，還要花很多時間完成老師們交付的功課。要等到他們修完課甚至畢業後，才會發現學到蠻多東西的，包含專業能力、研究能力提升，這個過程是辛苦的。」即使學生研究所畢業後，師生關係不會止於「畢業」，還是很樂意幫忙寫推薦信、協助期刊發表及修改研究計畫。以上種種，使  芸芳老師一直是研究所最受學生歡迎的教授之一。

大學畢業至今，芸芳老師持續關懷相對弱勢或是特殊族群，「我的指導教授是從事愛滋病研究的專家，這是一個被標籤化的議題，也和我早期的研究主題有關。等我來到長庚大學之後，研究主題多著墨在老人以及有飲酒問題的病人和家屬。研究過程，首要就是團隊合作，只靠護理師或是研究助理的力量是不夠的，整個醫療團隊有醫師、復健師、營養師等等，如何整合研究團隊，大家一起來促進民眾健康十分重要。其次，透過團隊合作，可以讓醫師瞭解護理在做什麼，可以做什麼，間接也會影響醫師看待病人及家屬問題的角度，特別是醫療指導及關懷。」無論是發展有效且快速的愛滋病症狀檢核量表，早期偵測老人自殺意念的篩檢量表，或是建立有飲酒問題的病人和家屬的指導手冊，到建置骨關節炎老人及家屬指導手冊，唯有落實研究結果才能真正地捍衛民眾健康。

維護校園受試者權利

近年大學校園的受試者保護工作開始受到關注，「長庚大學與長庚紀念醫院間不具有附屬關係，因此，國內常見由醫院設立的受試者保護辦公室無法適用於大學。學校需要提升校內各單位及所有研究人員對研究倫理有所認知，並在執行人體研究時謹守研究廉正與維護人體研究參與者之安全及福祉。受試者保護辦公室扮演制定學校受試者保護計畫的任務；除此之外，可能與受試者相關的業務單位，我們也要檢視現有條文及各流程，把受試者保護落實在每一個與受試者相關單位的工作程序中，包含採購、研究發展、產學合作等等，因此需要擬定政策和指標，與各單位溝通，並定期進行稽查。當然也包含受試者、教師及研究人員的諮詢。」繁複的工作宗旨是要維護大學校園安全，保障受試者權益，絕不是單指研究收案的問題。

開拓護理視野

入主國際護理研究名人堂的每一位學者都有其成功的之道，芸芳老師十分謙虛地表示自己運氣好，「可能是我對於自己做的研究有一定的堅持跟興趣，所以不管再忙還是持續地做研究；做完研究就要發表，透過文章的發表，別人能夠藉由閱讀期刊認識我們，所以，想增加國際能見度，文章發表是第一要務。除此之外，Sigma名人堂非常重視你怎麼去做一位好的mentor，你的mentee表現如何。誠如我講的，無論是研究生或者是資淺教師，我都會花很多心血去栽培，不管是在寫文章或是研究計畫，都要注入足夠的時間，達到與團隊共好的目標。」芸芳老師曾在多家期刊擔任編輯，目前擔任Journal of Psychiatry and Mental Health Nursing 的Associate Editor，「在這個editor board能夠藉由每個月開會，建立自己的國際人脈。參加國際會議時，我會選擇一些跟自己研究主題相類似的單元觀摩，就可以去認識目前有興趣這個領域的專家，了解大家都在做什麼，有什麼人可能是未來可以合作的對象。所以我覺得在很多善緣的促成下，才能讓我申請國際護理研究名人堂變得比較順利。」

      國際榮譽護理學會中華民國分會曾邀請  芸芳老師分享在高影響力期刊的發表經驗，藉由芳草集專訪，再度幫大家整理幾個重點。第一就是要慎選期刊，「現在的趨勢變得很快，整個台灣學術界越來越重視發表的期刊品質，譬如說之前投稿到一些雜誌，文章很容易被接受，隔段時間就發現它不再是SCI期刊，或者是Mega Journal；以長庚大學為例，現在升等只允許你的發表中最多包含二分之一Mega Journal，這個比率會一直調整，所以大家真的要慎選期刊，怎麼去避開剽竊型或者是Meta Journal真的重要。」第二，不要為了升等或達到博士班畢業門檻而走捷徑，「你的發表會跟著你，雖然畢業門檻帶來很大的壓力，可是期刊選擇錯誤是會影響升等或求職。」第三，投稿要保持平常心，「我一直覺得被退稿要保持平常心，很多人稿件被退就很難過，然後就置之不理一段時間，但是真的不要如此，就是趕快再投出去，要能夠培養自己的韌性，並且堅持，我覺得其實蠻重要的。」最後，選擇期刊應有的考量，除了考慮文章主題符合期刊要求，還可以考量impact factor、每一年出刊的次數與篇數，以及文章被接受需要多久時間等等；大家較為忽略的則是文章被引用次數，過去可能都是同一個學門比較，現在更多的是跨學門評估學者的影響力，已經有一些指標可供參考。

訪談最後，芸芳老師語重心長地表示，護理之路要出人頭地的確不容易，尤其是在大學裡面，護理學系是人數最多的系，學生人數多、老師也多，要怎麼樣讓大家覺得護理學系是很重要的，其實是不容易的事情。「幸好有各種世界排名，雖然過去大家都覺得排名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我們確實在這個排名的過程中讓大家看到我們的重要性及努力成果，所以，我覺得要證明自己不太容易，但是透過外界的評量，其實是可以被看到的。就好像全球前2%頂尖科學家一樣，大家以前都一直覺得護理學系怎麼可能在世界排名這麼好，後來才發現，原來護理學系有這麼多老師研究做得很亮眼。」建議大家除了默默耕耘外，不要忽略世界排名的指標，外在評核標準更能讓自己的努力被大家看到。